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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俠]疤面人(全本)-28

  


第二十八章飞阁寻宝

这是疤面人嵩山大会后的第三个夜晚。天,黑的像墨涂的一样,乌云漫天,翻滚飞腾,宛如万马骋驰在疆场上。雄伟,巍峨,万峰罗列的衡山,被漫天狂奔的滚滚乌云吞噬了。山风劲疾,吹得古木苍松,枝摇叶舞,平昔如咽如诉的松涛,这时已变而为凄厉,刺耳的风啸了。

谷峰间,乌云低垂,一片漆黑,常人目力无法分辨出何处是危崖峭壁,何处是崎岖山径,也无法分辨出是何时辰。就在这时,一道宽大黑影,挟在滚滚乌云之中,飞驰在谷峰危崖之间,身法之快,捷逾飘风。这道宽大黑影,目光如电,闪闪烁烁,宛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,一直盯视着耸入云端几不能见的紫盖峰顶。

这道宽大黑影,正是怀着悲愤心情离开嵩山少室峰的卫天麟。他身上依然穿着那袭宽大黑衫,脸上仍覆着人皮面具,在如此凄风如墨的深夜里,令人看来更显得奇丑怕人。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头丐和秃头僧舍生拦在各派掌门人的身前,以及他的母亲飘风女侠适时发声阻止,两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,势必重演了。

他百口莫辨,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,昂首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倏长怪啸。啸声,沙哑悲壮,响彻万峰,直上夜空。啸声一起,只惊得树上宿鸟鼓翅纷飞,洞中猛兽低声怒吼,啸声随着山风直向山区以外飘去。在疾劲的风啸中,隐约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。

天麟凝神一听,风声正向松林驰来,于是大袖一拂,身形腾空而起,一跃数丈,继而一挺腰身,宛如掠空大鹏般,循声向前扑去。只见前面危崖上,电掣驰来的竟是一道娇小人影。两袖一抖,立坠身形,倏然落在地上,望着飞来的娇小人影,不由厉声大喝:“什么人?”

这声大喝,是天麟泄怒而发,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,只震得飞来娇小人影,身形一晃,险些跌下崖去。只见娇小人影一举手,接着传来一声凄婉惊喜桥呼:“麟哥哥,麟哥哥。”急呼声中,娇小人影,身形骤然加快。

天麟一听,身躯不禁一战,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来人竟会是孙兰娟。心念间,对方娇小人影,已飞身来至不足五丈了。天麟凝目一看,心中大喜,果是温柔恬静,秀丽脱俗的娟妹妹。只见娟妹妹,依然一身黄衣,上着云裳,下穿长裙,肩罩黄绫小披肩,背露金丝剑柄金剑穗。柔软如云的秀发,长长拖在肩后,衣裙飘舞,身形如飞,宛如临风鸾凤,直向天麟扑来。一双晶莹秀目,宛如两池秋水,清亮透澈,闪闪生辉。

人影一闪,兰娟已至面前,一声忧凄娇呼,飞身扑进天麟怀里,纤手抚面,香肩抽动,已是泣不成声了。天麟心中一阵难过,星目中不禁落下两行泪水,立即亲切地低声问:“娟妹,快不要哭,告诉我,你怎知我在此地?”说着,举手轻理着兰娟被风吹乱的秀发。

兰娟心情忧戚交集,这时已忘了羞涩,依然偎在天麟怀里流着泪说:“我刚刚升上峰巅,正感不知如何找你,便听到你的怪啸……”说着,仰起泪痕斑斑的粉面,秀目望着天麟奇丑骇人的面具,神情一呆,心痛如割,双目中泪下如雨。

兰娟想到这张奇丑面具,正是父亲自己的被毁面皮,忍不住痛心地放声大哭了,声如杜鹃泣血,令人闻之鼻酸。天麟看了兰娟一眼,心头不禁大吃一惊,三月未见的娟妹妹,粉面削瘦,神色憔悴,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绚烂的光彩了。

他惶急地揽着兰娟的纤腰,焦急地关切低声说:“娟妹,此地风大,快到这座大石下来。”说着,手扶兰娟,直向不远处的一座大石下走去。就在她低头之际,麟哥哥已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那张英挺俊逸,洁如美玉的面庞来。

只见麟哥哥,微轩入鬓剑眉,星目朗朗有神,薄而下弯的嘴唇,斜挂一丝愉快的微笑,正望着自己的粉面,不停点头。兰娟内心有着无法抑制的激动、兴奋,忍不住脱口一声欢呼,说:“麟哥哥……你……”呼声来毕,喜的伸臂将天麟抱住,泪水,由她的秀目中,簌簌地滚下来,她太高兴了。

天麟见娟妹妹快乐的像只可爱的小鸟,忍不住哈哈一笑,立即举起宽大衣袖,为兰娟拭着喜极而泣的泪水。天麟见娟妹妹高兴,心中一畅,顿时想起不知娟妹妹为何如此肌黄面瘦,于是,亲切关怀地问:“娟妹,三月不见,你为何如此憔悴?”

兰娟见问,不禁羞得红飞耳后,倏然低头,佯怒嗔声说:“你坏,不告诉你。”天鳞听得一愣,接着愉快地哈哈笑了,他知道娟妹妹为念他而削瘦,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快要做父亲了。兰娟见天麟笑得厉害,芳心噗噗直跳,羞得只想飞上天去。

天麟将兰娟揽在怀里,柔声不解地问:“娟妹,你为何追来得如此快,我到峰上最多比你早半个时辰。”

兰娟温顺地偎在天麟怀里,愉快地说:“我是骑蓝天丽凤姊姊的赛雪追来的。”天麟一听到蓝天丽凤,心情顿时沉重下来,回忆在大荆山时,丽凤姊姊痴心相爱,柔情万千,体贴入微,关怀至极。

兰娟赞声说道:“麟哥哥,赛雪跑得好快,我来时丽凤姊姊和杜老伯他们都说赛雪追不上你的骅骝,谁知只比你慢了半个时辰。”

天麟心中一动,接着问:“娟妹,可知我母亲和杜老伯诸人,现在何处?”

兰娟愉快地说:“丽凤姊姊知道卫伯母以及我母亲等人,目前尚无家可居,因此俱都请去蓝凤帮的总坛大荆山了。”说着一顿,立即感慨地赞声说:“丽凤姊姊太好了,对人亲切热诚,武功又高,地位又尊,长得美丽秀绝,有时温柔可爱,有时又令人觉得她凛然不可侵犯……”

天麟点头说道:“大荆山确是一块世外乐园,几位老人家能去那里,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
兰娟接着道:“卫伯母和我娘要我来,是要我劝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荆山,以免大家担心。”

天麟气道:“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的嘴脸,真想把他们……”

兰娟道:“这件事情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,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大荆山吧。”天麟点点头,挽起兰娟的玉手,这时,山风弱多了,漫天乌云,已吹得无影无踪。一勾残月斜挂西天,抛洒着朦胧光辉,万千寒星,闪闪烁烁,显得高远无比,谷峰间,再度掀起如潮松涛。

天麟和兰娟两人飞身驰出巨木茂林,掠过一片嶙峋怪石,同时停身在一道横亘危崖上。天麟转首看了一眼西天残月,说:“娟妹,看天色将近四更了,我们如尽展轻功,日出前即可驰出山区。”

兰娟正仰首看着夜空,于是转首不解地问:“麟哥哥,你的赤火骅骝呢?”

天麟指了指遥远的山外,说:“乘马入山反而不便,我将马留在山麓松林里,你的马寄在什么地方?”

兰娟指着崖下说:“寄在峰下,我已记不清是什么位置了。”说着,本能地俯首向着峰下游目望去。

天麟看了不觉好笑,心说,峰高千仞,你能看到什么?蓦然,兰娟的双目一亮,纤手指着峰下,不觉脱口轻呼:“麟哥哥快看,那是什么?”天麟循着指向一看,发现峰下一点亮光,宛如晨空晓星,乍看之下,毫光柔和,略微久视,即感有些刺目。细看之下,心头不禁一震,那位置正是十数年来一直以恐怖、神秘、震慑着整个武林的神秘庄院。

但自东海神君被武林二怪杰之一的秃头僧击毙后,这座建筑堂皇的庄院,在武林人物的心目中,便渐渐被遗忘了。现在这座庄院中,莫非仍有人住?那点明如晓星的亮光是什么?但他断定那决不是灯光。于是,剑眉一蹙,心中似有所悟,转首对凝目望着峰下的兰娟说:“娟妹,这点亮光决不是普通灯火,小兄认为可能是珍品异宝一类的物体所散发的毫光瑞气。”

兰娟依然望着那点亮光,微颔螓首问:“麟哥哥,你看那是什么地方?”

天麟哈哈一笑说:“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。”

兰娟听得娇躯一战,不觉脱口轻呼:“啊,真的?”

天麟毫不迟疑地颔首笑声说:“小兄在此居住近两年,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庄院,并可断定那点亮光是发自庄后……”

兰娟听到“庄后”两字,不觉面色一变,急声说:“麟哥哥,小妹虽在神秘庄院中住了多年,但庄上有不少禁区小妹也不准随意进入。”

天麟听得剑眉一蹙,立即不解地问:“为什么?”

兰娟神色黯然地说:“那些禁区仅东海神君的几个心腹之人奉命可以进入,但花园中的水上飞阁,则除东海恶魔一人外,任何人都不得接近。”

天麟听得心中一动,不觉轻「噢」了一声,于是立即俯首凝目,再度望向峰下那点亮光。人人知道东海神君这座庄院建筑得富丽堂皇,美仑美奂,直疑仙境桃源,但人人也知道庄院中,步步机关,险地重重,偶一失神立有丧生之虑。天麟看罢,立即抬头问:“娟妹,你觉得是否应该去看看那点亮光?”

兰娟对那点亮光也起了好奇心,立即颔首说:“小妹住在庄院中时,早就有意暗察一下东海恶魔的几个禁区,那点亮光,可能就是发自庄后禁区之内,我们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。”天麟点头应好,衣袖一挥,当先向峰下泻去。兰娟香肩微动,紧跟天麟而下。

天麟两臂扑张,不停挥拂,宛如鹰隼入谷。兰娟登石点松,疾速下降,直似陨星泻地。天麟下降中,发现兰妹妹身法轻灵,捷如鹘鸟,因此,宽心大放,下降速度骤然加快。再往下看,那点亮光,愈来愈弱了。渐渐,那点微弱亮光也不见了。兰娟疾泻中,不时望着天麟隐隐发光的身影,飘纵跃泻,疾如陨星,想到麟哥哥的绝世武功,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。

片刻已达峰下,谷中阴凉,山风飒飒,已扬起缕缕白雾,举目一看,麟哥哥已立身数丈以外,正向她招手。于是,甜甜一笑,飘身向天麟身前掠去。天麟见娟妹妹的娇靥上,光彩焕发,香腮生辉,红润的樱唇,挂着一丝醉人的甜笑,在薄薄的白雾中飘然驰来,直疑仙姬下凡,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动。娇影一闪,香风扑面,兰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。

兰娟见天麟神情若失,星目贪婪地望着自己,粉面不觉一红,立即嗔声说:“为何不走啦?”天麟俊面一热,不觉哈哈一笑,倏然转身,如风驰去。

兰娟芳心一阵波动,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,不禁升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。于是,兴奋地绽唇一笑,飞身追了上去。只见天麟已腾空飞越一道宽溪,直向前面一座浓郁竹林驰去。这时,在朦胧的月光下,缭绕的薄雾中,竹林上端,隐约现出一片屋脊楼影,朦胧中看不到一丝灯光。

兰娟知道前面楼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庄院了,但想到偌大的庄院这时已无人住,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可怖惧意。再看麟哥哥闪着暗光的身影,仍如电掣飘风般向前疾驰,始终追赶不上。她心中不禁又气又怕,于是脚下加劲,尽展全功,身形骤然加快,宛如掠波海燕般,一直向前追去。

驰进松林,发现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庄院的高大红墙上,正凝神望着庄内。定睛一看,只见庄前荒草盈尺,墙头绿瓦间也生满了青草,但想到庄前即是与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,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回忆。来至墙前,飞驰身形不变,微一提气,身形腾空而起,宛如升空飞燕,飘身落在墙上。

兰娟游目一看,心头不禁一震,只见全庄栉比的屋脊上荒草摇曳,画栋雕梁的高耸楼阁上,鸟粪堆积。这时,月光暗淡,全庄一片昏暗,缕缕白雾,缭绕在林立阁楼之间,显得阴森、死寂、可怖。兰娟看了全庄这番凄凉景象,不禁又生起一丝凄然之感,秀目注定自己曾经住过多年的那座高楼,不觉心中一酸,几乎落下泪水。

昔日,庄中高手如云,灯火辉煌如画,仆婢环立,一呼百应,笙弦之声,缭绕直达庄外,俨如皇宫内苑。如今檐前筑鸟巢,墙角结蛛丝,荒草及膝,鸟粪遍地,一片死寂,这令兰娟看了回顾往昔,怎不黯然神伤。转首再看麟哥哥,剑眉微蹙,星目闪光,注定庄中雄伟巍峨的大厅高脊,神色间也透着一丝怅然。

天麟望着眼前凄凉可怖景象,内心也有无限感触,这座震慑武林多年的神秘庄院,短短两年,已变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。天麟一想到凶宅,顿时联想到鬼,转首一看,发现兰娟黛眉紧蹙,目闪泪光,知她触景伤情。于是,轻咳一声,低声问:“娟妹,你认为这座庄院中,还有人住吗?”

兰娟一定神,微摇螓首说:“东海恶魔一死,庄中高手纷纷离去,这座富丽庄院,即已成为死宅,纵使身怀绝艺的武林人物,没有数十人也不敢住在里面。”

天麟剑眉一蹙,不觉轻「噢」了一声,星目又看了阴沉可怖的全庄一眼,微一颔首,似有所悟地说:“娟妹,这座庄院,机关重重,数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武林人物入庄察探,俱都丧在机关中,庄中高手不敢居住于此,也许是庄中闹鬼。”

小姑娘一听「鬼」,娇躯不禁一战,伤感情绪立逝,淡淡一笑,强自镇静说:“鬼是虚无飘渺之物,你信其有则有,不过,我不信有鬼。”说着,佯装愉快,轻举翠袖,发出一阵咯咯娇笑,声如银铃,飘荡夜空,顿时划破了全庄死寂。

忽然飒飒风响,吱吱叫声,点点黑影,由全庄屋檐下,闪电飞出。兰娟这一惊非同小可,一声惊叫,花容失色,飞身扑进天麟怀里。天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现象惊呆了,于是凝目一看,竟是无数奇大如掌的蝙蝠,纷纷惊飞,盘旋在夜空和屋影之中。

这时,庄上气氛,更显得阴森骇人了。天麟看后,不觉朗声哈哈一阵大笑,全庄空屋回应,响起嗡嗡之声。兰娟看清是蝙蝠之后,迅即离开天麟,也不觉涩然笑了。天麟一敛大笑,立即爽朗地说:“娟妹,既然不信有鬼,走,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
兰娟虽然有些害怕,这时也不得不鼓足勇气,欣然应好了。声落身动,当先跃上前面屋脊,疾向横里飘去。天麟心中奇怪,觉得兰娟走得身法步眼,点足之处,竟如两年前林丽蓉走的路线一般无二。就在这一念之间,兰娟腾跃飘纵,已越过数排房脊和两座院落了。

天麟已有了两年前的教训,心知大意不得,虽然自身武功较前已有长足进步,但仍不敢逞能。于是,衣袖微拂,身形横飘,仍照丽蓉以前的身法,循着娟妹的落足之点,直向庄内纵去。再前看,娟妹已到了大厅左侧的一排高房之上,恰是两年前自己与丽蓉两人的立足之处。

天麟落身兰娟身边,再也忍不住问了:“娟妹,这座庄院,房屋形式不一,院落参差不齐,好像含有一种什么阵势?”

兰娟立即含笑嗔声问:“麟哥哥,你是真的不知,还是有意考问小妹?”

天麟立即正色说:“小兄真的不知,两年前入庄时,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后进入。”

由于方才天麟没有当先进入,兰娟知天麟确实不谙阵势,于是,指着全庄院落阁楼,说:“这座庄院是按九宫循环的阵势建成,以二四为肩,六八为足,左三右七,藏九覆一,五居中央。”说着,指了指脚下房面,又说:“周近房屋,仅此一处安全。”天麟听得剑眉微蹙,心中暗暗赞服。

兰娟见天麟沉思不语,误以为麟哥哥有些不信,于是,绽唇一笑,俯身捡起一片琉瓦,玉臂一扬,振腕打出。一道灰影,挟着一阵劲风,直向对正大厅的阁楼上击去。天麟看得一愣,不知兰娟投瓦的动机为何。哗啦一声大响,瓦片横飞,烟尘飞扬,那片琉瓦,已击在阁楼的横脊上。

就在瓦片击中阁楼横脊的同时,万点寒星,疾如电射,挟着惊人风啸,势如骤雨般,分由大横脊上的三个龙头中疾射而出,向着阁楼漫天罩下。紧接着,无数喂毒飞刀,幻起缕缕耀眼蓝光,掠过阁楼上空,一直向前飞去,宛如飞蛾过境。一阵叮当响声,漫天洒下的寒星,悉数击在阁楼的瓦面上。顿时之间,火花四射,寒星飞溅,整个瓦面上,银光闪闪,弹刃滚动,发出一片咔拉拉的响声,银弹纷纷滚落院中。

兰娟看得心头一震,花容不禁色变,她虽知其中定有机关,但却没想到厉害得如此惊人。如不知内情之人,落身阁楼之上,没有梯云纵的绝顶轻功,万难躲过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飞刀。天麟虽曾亲身历险两次,这时再度看来,仍有些怵目惊心。两人互看一眼,不觉下意识地笑了。

天麟仰首一看夜空,晓星已爬上远处峰巅,显得又大又亮,一线曙光,直射半空,天色已近拂晓了。于是剑眉一蹙,转首对兰娟问:“娟妹,天将拂晓,我们还要去看那点亮光吗?”

兰娟顿被提醒,立即点首连声说:“要去,要去,我们来此目的即是要看那点亮光嘛。”说着游目全庄,接着继续说:“那点亮光谅是在后花园里的八角飞阁中。”说着举目默察了一下后庄形势,接着低声对天麟说:“我们先奔右边独院,再沿长廊跃进,绕过前面花阁,由第四、第五座高楼之间,进入花园。”天麟不谙阵势,无话可说,只得连声应是。

兰娟回眸一笑,拉起麟哥哥的手,双双向前驰去。两人循着既定路线前进,果然未遇任何机关。几个飘掠已驰进后花园中,阵阵清幽花香,随风迎面飘来。两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,天麟游目一看,花园极大,宽广约有数亩。

园中红桥荷池,凉亭平台松竹,显得井然有序,卵石甬道上,片片花圃间,俱已生满了盈尺荒草。无数缤纷花朵隐在荒草之中,随风晃动,散发着清幽芬芳。大荷池中,小红桥的尽头,即是恐怖怪人说的那座水上飞阁。

飞阁形成八角,高仅两层,檐下悬着无数惊鸟铜铃,随着晓风轻轻摆动,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叮咚响声。飞阁虽然不高,建筑极为精细,画栋雕粱,朱漆犹新,上层八窗,基层八门,俱都紧紧关闭。四周环绕荷池,小桥直抵阁门,晓风吹动薄雾,缭绕园中,这座水上飞阁,格外显得神密突出,惹人注目。

兰娟见天麟看得入神,不觉轻声一笑说:“麟哥哥,这座水上飞阁,建筑暗含八卦之理,上下两层入天地,周围荷池为外仪,阁为八卦,顶为太极,不知之人看来极似游园休息之处,实则是庄上藏宝重地。”

天麟听了似自语又似对兰娟说:“看形势飞阁内外必然也布满了重重机关。”兰娟颔首说了声「当然」,接着凝神沉思,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进去。

天麟这时好奇心大动,立即催促说:“娟妹,时间无多了,我们进去吧。”

兰娟故意佯怒嗔声说:“麟哥哥,你又心急躁进了。”天麟一听,俊面飞红,立即含笑不语。

兰娟一看,忍不住咯咯笑了,接着向:“麟哥哥,你可知八卦的方位?”

天麟毫不迟疑地含笑说:“乾坎艮震,巽离坤况嘛。”

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,故现惊容,立即赞声说:“麟哥哥说的不错嘛。”

天麟仍是一个大孩子,听了娟妹的赞许,不觉心中大喜,尚不知娟妹妹要打趣他,于是,立即回忆着幼年读书时,妈妈飘风女侠指着书本上教的继续向下背:“乾为天,坎为水,艮山震雷,坤为地,况为泽,离火巽风……”兰娟见麟哥哥仰面凝神,星目望天,口唇不停启合,有如孩童背书一般,因此忍不住几乎笑出声来。

天麟背完,转首望着兰娟,愉快地问:“娟妹,小兄说的可对?”

兰娟强忍笑意正色说:“难怪麟哥哥心急进入水上飞阁,原来麟哥哥精通卦理,藏而不露,小妹实在佩服至极,现在就请麟哥哥当先进入,小妹追随骥尾。”

天麟一听,不觉慌了,他没想到温柔恬静的娟妹妹,有时也会施展机谋,于是立即焦急地说:“这怎么可以,这些普通常识,无人不知,小兄顺口说来,根本不知其中的生克变化之理。”兰娟看了天麟的焦急相,再也禁不住发出咯咯如银铃的笑声。天麟顿时大悟,俊面不觉红了。

兰娟敛笑愉快地说:“麟哥哥随我来。”来字出口,娇躯已凌空而起,一跃数丈,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扑去,衣裙飘飘,宛如御风飞行。天麟不敢紧跟,星目随着兰娟的娇影看去。

只见兰娟飞至小亭上空,纤腰一弯,上身疾俯,倏然直泻而下,莲步一点小亭尖顶,身形骤然加快,疾如电光石火般,直射数丈外的高大平台,姿势曼妙,轻灵优美,天麟看得不觉脱口喝了声好。好字出口,大袖疾挥,身形直向小亭射去。飞至小亭上空,兰娟已立身在高大平台的最后石栏上。

天麟同样俯身下降,脚尖一点小亭尖顶,疾向高大平台上电掣飞去。但天麟到达高台石栏上,兰娟已掠过数行翠竹,足点荷池边缘,直向飞阁的大红门前飞去。天麟一看,身形不停,衣袖一挥,循路紧跟,几乎是与兰娟同时落身在水上飞阁的大红门之前。

兰娟立即指着飞阁大门,愉快地一笑说:“麟哥哥,这就是你的说乾为天的大门,但是这道门是万万走不得。”说罢,转身向左走去。

天麟见一路上,毫无意外,心中对兰娟愈加信服,立即爽朗地笑声说:“娟妹放心前进,小兄决不离开你的身边。”说着,紧紧跟在兰娟身后。

兰娟听得心中一甜,不觉转首回眸一笑,红润的双唇间,露出一排贝齿碎玉,晶莹生辉。天麟看得心头一震,俊面微感有些发烧,晨风吹拂着兰娟的如云秀发,散发着淡淡幽香。两人来至「兑」门,兰娟神色凝重,转身对天麟说:“麟哥哥,按照卦爻说,「逢谦而吉,遇泰而昌,泽山咸水,入兑始安」,我看是否应该由此进入,开门一看便知。”说罢,轻举皓腕,指按哑簧,呛的一声清越龙吟,寒光飞洒,冷芒四射,森森剑气,十步生辉,背后长剑已握在手中。

天麟看得一惊,不觉脱口急问:“娟妹何时得到这柄削铁断玉的宝刃?”

兰娟愉快地一笑说:“这是铁面佛心南召师祖昔年成名宝刀寒光剑,师祖赠给母亲,母亲又赠给我了。”说罢,急上两步,手中寒光剑,分点两个门环,一阵格格响声,两扇朱漆红门,自动缓缓分开了。天麟细看门内,通道长约两丈,地上铺着方砖,黑白两色相间,左右两壁,各有四座小门,上嵌一颗明珠,闪闪射着毫光。

这时兰娟已经看罢,回头一笑,愉快地说:“麟哥哥,我们可以进去了,但请记住,兑位西方庚辛金,金能生水,水属黑色,脚踏黑砖最安全。”说着,当先扑进门内,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门前奔去。天麟功贯双臂,提气凝神,脚踏黑砖,紧跟进入。

两人进入小门,依然是条通道,左右各有二门。兰娟在前,天麟跟在后,阁内俱是通道,两壁多设小门,颜色不一,大小不同,除此再没有什么了。一阵飘掠,左出右进,弯弯曲曲,一连通过二十多座小门,脚下砖色时有变化,兰娟随时不停指示。

天麟盲目跟在兰娟身后一阵乱转,只觉得眼花缭乱,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。但兰娟依然跃身如飞,樱口不停地念着:“……这是离宫,离为火,水火共济,踏红砖……”天麟心中早已不耐,这样转来转去,不禁有些光火,只听砖色变化,哪里还有心听什么生克变化之理。

又转了二十多道门,天麟再忍不住问了:“娟妹,还要通过多少道门才到?”

兰娟身形不停,顺口回答道:“还有三宫二十四门,我们必须走完八八六十四卦,缺一不可。”

天麟一听,没好气地问:“当初东海神君进入这座飞阁时,是否也必须走完这些道小门?”

兰娟知麟哥哥生气了,立即解释说:“他知道机关总枢的位置,当然不需要如此乱转。”说话之间,三宫已经走完,两人进入一条宽大通道,迎面是个极堂皇的金漆圆门,门上嵌有三排宝石,照得门前通亮。

兰娟看了,立即愉快地对天麟说:“麟哥哥,认识门上这三排整齐宝石的记号吗?”说着,举起玉手,指着门上三排耀眼的宝石。

天麟举目看了一眼,没好气地说:“乾三连嘛。”

兰娟含笑点首,又指着身后四丈外的紧闭大门,又说:“麟哥哥,知道吗,那座大门,就是对正荷池小红桥的飞阁正门。”

天麟细心一看,通道半整,砖分四色,直达尽头,左右同样各有四门,看不出有何异样,于是剑眉一蹙说:“娟妹,由正门距此地长仅四丈,以你我两人轻功而论,微一提气,飞越至此,尚无问题……”

兰娟未待天麟说完,淡淡一笑说:“不是小妹危言耸听,乾门一开,飞鸟难渡,更谈不上纵跃的人了。”

天麟进入飞阁,奔走如履平地,毫无一丝危险,因此戒心渐除,听了兰娟的话,虽然不信,也未接口。兰娟见麟哥哥不再发言,于是手中宝剑,挺腕轻点圆门,剑尖一触门面,圆门倏然分开了。圆门一开,天麟星目不禁一亮。

只见门内,宽约四丈,形如圆厅,陈设豪华,布置得金碧辉煌,眩眼刺目,令人不敢直视。圆厅周围,银绫为壁,地铺白毡,正中一张玉桌,分置八个锦墩,四角玉几,上置古玩,闪闪生辉。大厅平顶上,空悬数十宝石,照得全厅通明发亮,毫发可分。天麟、兰娟二人打量间,不觉已走进门内。

兰娟轻举皓腕,缓缓将剑收入鞘内,秀目不停闪动,巡视着厅内豪华富丽的陈设,默察厅中桌几布置的方位。天麟去过魔魔天尊洞府,见过巧夺天工,比拟仙境的豪华景象,故而毫不为厅中布置所惑。这时兰娟缓步前进,游目全厅,不觉讷讷吟声说:“星云交辉眩人目,直疑身在广寒中。”

天麟听罢哈哈一笑,信口朗声说:“天上孤寂人间好,因此飞阁降嫦娥。”

兰娟一听,娇靥飞红,轻啐一声,娇嗔含笑说:“麟哥哥贫嘴。”嘴字出口,纤手疾扬,挥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颊。天麟哈哈一笑,顿忘处身何地,身形一闪,直向玉桌之前飘去。

兰娟顿时惊觉,吓得花容失色,不由急声尖叫:“麟哥哥……”这时天麟身形已经下降,听得心头猛然一震,暗呼一声不好,双袖一抖,脚尖疾蹬桌边,身形快如石火般,电掣飞回。就在天麟电掣飞回的同时。玉桌后面绫壁上,哗啦一响,飒飒连声,数十把雪亮飞刀,幻起无数寒光,紧跟天麟背射至。

兰娟惊得面色如纸,秀目圆睁,张口发出一声尖锐惊叫,伸臂拉住天麟,闪电倒向地面。就在两人倒向地面的同时,无数耀眼寒光,挟着慑人劲风,擦过两人背上,闪电飞过。一阵嚓嚓响声,数十把雪亮锋利飞刀,悉数插在身后银绫缎壁上,寒光闪闪,刀柄颤动,骇人至极。

天麟看得面色大变,暗呼好险。兰娟粉面苍白,已是冷汗满面。两人无言地倒在白毡上,似在尽量使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。天麟望着壁上飞刀,心中仍有余悸,虽然怀拥娇躯,兰息扑面,这时他似乎也不知察觉了。一阵静寂,两人同时坐起,相互一笑,谁也没怨谁。

兰娟望着天麟,以证实厉害的口吻,含笑问:“麟哥哥,现在你可体验出机关的可怕之处?”

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飞刀,连连颔首作色说:“厉害,厉害,机关阵势如此可怕,在于先声夺人,骤然而至,令你防不胜防,不知来自何处。”

兰娟含笑补充说:“机关阵势最可怕处,在于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,神智为其所惑,使你心不静,气不继,时时神经紧张,刻刻凝神运功,一旦遇上机关,身手迟滞,耳目失灵,终遭其害。”说此一顿,望着凝神静听的天麟,继续强调说:“所以,武林人物对机关阵势,多望之却步,非为势迫,决不轻身涉险,尤其性急躁进之人,最好不要进入阵势机关。”

天麟知兰娟最后两句是针对自己而言,于是,剑眉一蹙,故作畏怯之态,不解地问:“照娟妹说来,机关如此厉害,上层还是不要去吧?”

兰娟噗哧一笑,秀目轻睇天麟,佯怒嗔声说:“怕什么,只要你不离开小妹的身边,保你进出如履平地。”说罢,樱唇绽笑,娇靥生春,秀目中闪烁着欣喜光辉。

天麟欣然应好,乘势挺身跃起,双脚依然落在原地,寸步不敢乱移,伸臂将娟妹妹拉起来。兰娟一声愉快娇笑,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势,腾空而起,直向厅顶上飞去。天麟心头一惊,不觉脱口轻呼:“娟妹……”轻呼声中,兰娟右手已握住其中一颗悬空宝石。

呼的一声,厅顶向上倏然裂成一个七尺圆孔,露出上层眩目光华。兰娟一声娇叱,柳腰一挺,头下脚上身形顺势进入洞口,身在空中一连翻了两个筋斗,身形一飘,顿时不见。顿时,咯咯轧轧,叮叮咚咚,全厅一阵怪响,接着轰轰隆隆,整个飞阁摇晃,顶上宝石摆动,刹那间,飞阁几有倾塌之势。

天麟大吃一惊,顿时慌了,不觉厉声疾呼:“娟妹怎样了……”厉呼声中,奋不顾身,腾空飞进上层。天麟厉呼声中,身形已飞入冰阁上层,顿觉寒光刺眼,不敢游目环视。

蓦闻一声惶急娇呼:“麟哥哥快取正中顶檗的银匣,要快,要快。”天麟听得出兰娟语意紧张,声音有些颤抖,知道事态严重。于是,暴喝一声,双掌猛力下击,遥空劈出两道掌风,借着劲气激荡之势,身形闪电上升。

抬头一看,毫光闪闪中,华丽雕梁之间,果然置有一只宽约四寸,长逾半尺,厚仅两指的银质小匣。天麟升至粱顶,腰身一挺,应手取下银匣。蓦然一声惊喜娇呼:“麟哥哥快下去……”天麟紧握银匣,闻声振臂挺胸,大袖一挥,一式苍龙入海,立变头下脚上,直扑正中圆孔。

下泻之际,只觉四周毫光眩目,觑空一瞟,仅能看到兰娟的身影,双手高举似在全力拉着一个大铁环。天麟身形疾泻而下,穿孔而出,直落圆厅地上。人影一闪,劲风袭面,兰娟紧跟而下。砰的一声大响,顶上圆孔立合,无数雪亮宝石,激烈摇摆晃动,壁间、上层,轧轧的响声更厉害了。

兰娟面色苍白,鬓角渗汗,神色显得无比紧张,身形还未立稳,立即惶声说:“麟哥哥快走,此地已极危险了。”说罢,飘身纵向金漆圆门。天麟见兰娟神色极度紧张,知道事态严重,身形紧跟扑至门前。

兰娟立在门间,转首焦急地说:“麟哥哥,快去拉开飞阁正门,时间无多,只有冒险行事了。”说话之间,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。天麟不敢迟疑,急声应是,银匣放进怀里,飞身扑向大门。这时厅中壁间,响声轰轰隆隆,整个飞阁,剧烈震动,几有倾塌之势。

兰娟双脚紧踏门坎,望着已拉开大门的天麟,急声警告说:“麟哥哥千万不要让门关闭,我出门后,你即撒手飞向红桥右栏,再纵上高台,直驰庄外。”话声甫落,飞身前扑,越过天麟头上直向小桥落去。

轰隆一声大响,金漆圆门倏然暴塌,滚滚烟尘,挟着无数黑影,直向天麟击来。天麟大吃一惊,双手一松乾门,飞身直落小桥。砰的一声大响,乾门自动关闭,接着响起一阵咚咚之声,整个飞阁,轰轰不绝于耳,声势着实骇人。天麟不敢停留,足点桥栏,腾空扑向高台,大袖一挥,紧跟兰娟身后,直向庄外电掣驰去。



这时,朝阳初升,晨风微拂,薄雾缭绕松竹之间,在艳丽的阳光下,幻成绚烂缤纷的彩霞。兰娟在前,天麟紧跟在后,两人电掣飞出庄外,直向松竹之间驰去。一阵飞驰,来至一片如茵草地,四周生满了各色山花,中间缀有几方青石,横排三棵浓荫巨树,直入半空。

兰娟急刹冲势,立即坐在青石上,粉面依然有些苍白,紧张神色犹未褪去,张着樱口,微微喘息。天麟立稳身形,也在不远处一株巨树下的青石上坐下来。兰娟纤手轻拍酥胸,秀目望着天麟,连声说:“好险,真是命不该绝,再迟一步我俩势必葬身飞阁之中。”

天麟虽觉紧张,但却不知就理,于是不解地问:“娟妹,飞阁为何轰声不绝,摇晃不停?”

兰娟吁了口气说:“我一进入上层,即发现太极中的银匣,这银匣小妹曾见东海恶魔极慎重地把玩过,定是极珍贵的东西,又见阁顶左右悬空各有一个钢环,我即去拉左侧一个,按理应是阳仪之眼,主吉祥,我猛力一拉,顿时发觉有异……”

天麟剑眉一蹙,立即插言说:“这个环也许是应付意外骤变之用。”

兰娟吁了口气,微颔螓首说:“也许是的,你取下银匣之后,我即将钢环一松,飞身跃下,为求迅速离开险地,只得冒险由正门退出。”

天麟立即不解地问:“娟妹,上层毫光那等强烈,都是些什么珍品异物?”

兰娟心情渐趋平静,淡淡地说:“我没细看,还不是些珍珠玉器,宝石古玩之类的东西。”

天麟转首望去,只见峰下松竹间的屋脊楼影,在艳丽的阳光下,缭绕的晨雾中,显得是那么遥远,直疑仙境,如悬云端,但它在人们的心目中,却充满了神秘、恐怖,令人望之却步。这时,仍隐约听到庄后花园中,响着轰轰之声。

天麟剑眉一蹙,星目依然注定神秘庄院,不解地问:“娟妹,飞阁中为何一直发出轰轰响声?”

兰娟心中似乎仍有余悸地说:“水上飞阁即使不倾塌,其中机关亦必然全毁。”说着,谨慎地望了四周一眼,又低声说:“麟哥哥快拿出银匣来,小妹断定那是东海神君重视如逾生命的东西。”说着,一个飘身,与天麟并肩坐在石上。

天麟由放置银匣的位置判断,银匣之中定是较珍珠玉石尤为贵重的东西。于是,也游目看了附近的草丛、矮树和怪石一眼,才由怀中将银匣取出来,但匣身上的毫光,已不如在飞阁上强烈。兰娟见天麟取出银匣,精神一振,立即愉快地急声说:“麟哥哥快打开。”说着,娇躯向前移动数寸,紧紧偎在天麟身边。

天麟见匣盖与匣体紧密衔接,立即右掌平贴匣盖,默运真力,气聚掌心,猛力一吸,匣盖应手而开。顿时,光华大盛,冷焰刺肤,两人双目不敢直视。两人凝目一看,只见小银匣内,一方黄绫之上,并排放着三柄寒光闪闪,剑气森森的小剑。三柄小剑形式相同,光色不一,铸工细腻,精致至极。

中间一柄是青剑,左右两柄分白红,长约三寸半,宽仅五六分,剑柄上系着与剑身光色相同的小剑穗,丝光透明,晶莹发亮,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蚕丝。天麟、兰娟看后,俱都断定这三柄小剑,决不是古董玉玩之类的珍品。联想到这三柄小剑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宝刃仙兵,天麟谨慎地取出右边一柄红光小剑,举手迎空一挥。

红光四射,剑气蒙蒙,顿时幻成一道耀眼匹练,只觉寒焰透骨,光华刺目,剑身似乎涨大了一倍。兰娟惊得娇躯一战,不觉疾退两步,险些呼出声来。天麟心中一动,似有所悟,立将手中宝剑向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,振腕投出。

一道耀眼红光,宛如划空闪电,挟着震撼山野的「呼呼」响声,直向七八丈外的树林内闪电射去。只见如电红光,照激群峰,朝日失色,电光直入林内,遇树势如破竹,如斩朽木腐物。电光一闪而逝,红光小剑顿时不见。天麟、兰娟,看了这等声势,俱都惊呆了。

突然,一阵喀嚓裂木声,十数株大树,俱被剑光拦腰斩断,高大浓厚的树身,挟着呼呼风声,直向地面倒下来。轰隆一声大响,枝叶横飞,尘土上扬,十数株大树,同时倒在地上,轰轰之声,谷峰齐鸣。天麟,兰娟,两人木然望着飞腾的尘土,颤动的大树,只见枝飞叶舞,烟尘升空,声势骇人至极。

就在这时,一声刺耳厉啸,由前面一座高峰上响起。声如虎吼,慑人心神,群峰相应,直上晨空。蓦然,前面高峰上,接着又响起一声清越悠扬,声如龙吟的长啸,音质高亢,直达霄汉。天麟、兰娟,骤闻这两声长啸,心头暗暗吃惊,面色同时一变,断定发啸之人,必是两个武功高绝,内力精深的武林顶尖高手。

渐渐,啸声愈来愈近了,正是向着树林方向驰来。天麟一定神,暗呼一声不好,飞身扑进林内,越过横倒地上的大树之上,直向深处扑去。人影闪处,兰娟也紧跟飞至。两人游目一看,发现前面一株大树上,红光闪闪,那柄小剑,已全部刺进树身中,仅那段红丝剑穗,仍留在外面。

天麟心中一喜,扑身过去,伸手将小剑取出,迅即放进匣内。就在天麟刚刚将匣盖覆好的同时,两道宽大人影,径由前面峰巅上,宛如两只俯冲巨鹤,疾泻而下。天麟、兰娟,两人看了这等炉火纯青,已达化境的轻功,心头同时一震,不觉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。

只见两道宽大人影,泻至谷中,毫不犹豫,直向两人立身的树林如箭射来,四道炯炯目光,似乎一直盯着兰娟和天麟。天麟顿时大悟,立即指着兰娟手中的剑,急声说:“娟妹,剑。”兰娟立时惊觉,倏举玉腕,沙的一声,将剑收入鞘内,林中光华骤失,仅天磷手中的银匣尚闪着微弱光辉。

两人举目再看,好快,两道宽大人影,已越过前面草地,直向这面电掣扑来。天麟凝目一看,不由喜极欲狂,一拉兰娟,两人飞身扑至树外,一挥手中银匣,向着电掣驰来的两道宽大人影,兴奋地大声说:“两位老人家,为何也匆匆赶来衡山?”

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,响自两道宽大人影之中,接着笑骂说:“混蛋小子,竟真的被我秃头猜中,果然到这里来了。”话声甫落,疾风袭面,两道人影一闪,天麟两人面前已多了两位丐不丐,僧不僧的老人。一个是蓬头垢面,鹑衣百结,身背大酒葫芦,一个是秃头油脸,一袭破旧僧衣,长得大嘴小眼睛。

兰娟秀目一看,正是嫉恶如仇,游戏风尘,武林前辈中,硕果仅存的武林二怪杰,蓬头丐和秃头僧。天麟急步向前,恭谨见礼,兰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福。蓬丐一双虎目,已巡视现场完毕,指着林中倒地大树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天麟不敢相瞒,立即兴奋地恭声说:“是这匣中一柄小剑斩断的。”说着,急上两步将手中的小银匣,双手送至二老面前,继续说:“请两位老人家过目。”

秃头僧看了一眼没有接,转首对蓬头丐说:“老大,你看。”蓬头丐微一颔首,伸手将银匣接过。